铁道兵文化:诗歌卷之十七
孙映,江苏灌云人,现住山西太原。著名铁路诗人。高级政工师。大学学历。年10月出生,年入伍,被分配在铁道兵第二师八团,历任战士,班长,排长,连队副指导员,师司令部保密员,团政治处干事、副股长等职,兵改工后历任企业宣传科长、宣传部长、党委书记等职。年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
在部队期间从事业余诗歌创作,至今已在《人民日报》、《人民文学》、《诗刊》等报刊发表诗歌多首,在全国获奖50多次。其中组诗《我们种植钢轨》、诗集《路魂》、《放歌大京九》,分获中国铁路第三、五、六届文学奖,组诗《重返故乡的麦地》获《诗刊》社举办首届全国田园诗大奖赛一等奖。现已结集出版诗集8部,文集2部,还有作品在国外发表。
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铁路文协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太原市万柏林区作家协会名誉主席。主要生平事迹见《中国艺术家传集》、《中国专家大辞典》、《全国优秀复转军人大辞典》。
孙映的诗
‖我们唱着歌儿向前开拓(一)
——孙映铁道兵时期诗歌选萃20首
‖筑路工地,我的熔炉
——摘自一位铁道兵战友的回忆
那时,我刚刚中学毕业
就和保尔·柯察金一起走进筑路工地
他走在前面,是一位人生的向导
我走在后面,是一名勇敢的土兵
那时,我血气方刚
像一块被青春的热情烧红的锻件
等待锤锻的心情一点燃
甚至在梦里,都希望筑路工地的炉火
冶炼我不屈不挠的意志
冶炼我对祖国的无限忠诚
我不知道,深刻的挖掘机
挖走我多少体内的沙子
我只知道,严肃的打桩机
总是重重地锻打着我的骨骼
以及骨骼中的钢筋
更有那三臂液压钻孔台车
它勇往直前,它助人为乐,它尽责尽心
每天,它都用三倍的精力
帮助我打通一座座隧道,
引领我走向历史的纵深
你看那热情的铲运机
经常铲除我思想上的疙瘩
你看那勤劳的压路机
总在压实我灵魂的密实度
不让它有任何虚伪的成分
甚至连那小小的电子测距仪
都在帮我测量现实和未来之间的距离
它做梦都在帮我前进
帮我缩短到达理想的路程
我经常用不断涨潮的汗水
冲刷我心灵中的灰尘
我经常用火的热情点燃导火索
爆破筑路禁区的神话
抒发中国军人的豪情
我经常用轰轰烈烈的开山炮
向全世界发表庄严声明
我们不愿战争,但我们不怕战争
中国铁路的走向永远是和平
自从推士机推走交通闭塞的历史
刚凿通的隧道便送来了人间的光明
我在水泥里加上了灵魂的添加剂
每天,都在塑造一个全新的自我
每天,都用心血和汗水
为中国的新线铁路开道
为中国的交通事业养生
‖我经常走进正在建筑的隧道
我想为祖国开拓更多的捷径
我经常登上高高的脚手架
我想和拔节的桥墩一起长高
去拥抱祖国的日月星辰
路基塌方了,我就是挡墙
隧道冒顶了,我就是支撑
不看我在筑路工地多次负伤
但我的灵魂没有任何伤痕
我就是中国火车永不弯曲的大梁
我就是中国铁路滚滚向前的车轮
如今,我在筑路工地的熔炉里
已经常冶炼了四十多年的光阴
我不知道,我是否
冶炼成铁,冶炼成钢,冶炼成足金
但我敢说,我无愧于我的祖国
哪怕只冶炼成一颗小小的道钉
阳光下,也会有闪闪发光的人生
有一天晚上,我在梦里
和奥斯特洛夫斯基交流谈心
我告诉他,我终于读懂了他的名著
巜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他只说声:你不愧是中国军人!
‖第一次走进隧道工地
那一年,我十九岁
十九岁的风枪第一次走进隧道工地
分不清什么是上导坑什么是下导坑
只知道自己突然长高了长大了
手中的风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作为军人,我并不胆小
但我必须小心翼翼地前行
因为出发前,连长反复叮咛
“隧道施工,安全第一”
就在老班长帮我戴上安全帽的一刻
他的心思重了,我的责任重了
我们俩的肩膀上,都有
一列火车在高速运行
尽管隧道里缺少阳光
但我并不觉得昏暗
因为那么多战友的目光照耀着我
我的心里,早已升起
一颗永远不落的太阳
特别是和那么多支撑木为伍
我自己也有了顶天立地的感觉
面对那么多呲牙裂嘴的顽石
我突然有了向前进击的渴望
于是我打开风枪的气动开关
让风枪突突突地旋转起来
从此,我有了合金钢结构的钻头
从此,我有了永远开拓进取的人生
‖在隧道里立支撑
新开劈的空间并非风雨如盤
它漏风漏水也漏石头
常常打痛路基不断延伸的愿望
我们把自己播种在这里
期待在有震动力的生活里
生根发芽,长成一棵棵参天的大树
我们用盘古的气魄孕育智慧
我们在女娲的传说里长大成人
我们不用利斧也能叫天地截然分开
我们不炼五彩石也能补好上苍
我们与危险常常同步而行
我们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我们立好支撑就等于拔掉死神的牙齿
不让它咀嚼任何一个生命的细胞
当我们从火药的冲动里冷静下来
当我们在岁月的岩层上找到一个支点
顶天立地的支撑木代表我们军人的形象
向大山显示了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我们总觉得,这里的天每天升高一丈
这里的地每天都加厚一丈
而我们自己每天也长高一丈
军人的身上永远生长着祖国的希望
从此,我们感到了职业的神圣
我们逢山凿路,遇水架桥
完全是为了祖国的列车
驶向更加光辉灿烂的明天
‖风枪手之歌
世界上没有人能走进石头
只有我们,只有我们
这些开山筑路的铁道兵
才能在石纹里自由地通行
因为我们手中的风枪
就是我们职业的通行证
我们是经过加钢淬火的钻头
我们的目光能洞穿事物的本质
困难向我们扮个鬼脸就退避三舍
我们的风枪无坚不摧,我们的钻头
柔软了许多石头的个性
我们一次次钻进炮眼里
去测量世界的深度
我们周而复始地挖掘生活
挖掘明天,知道吗
我们风枪的初衷就是路的延伸
我们一次次开拓隧道的时空
其实也在开拓勇往直前的人生
我们一次次撑起隧道里的日月
但我们的骨头不需要支撑
军人的灵魂永远不会塌方
我们在隧道里经过十月怀胎
终于在隧道贯通的那天早晨
我们的領章,我们的帽徽
和东方的朝阳一起
都获得了一次庄严的新生
‖石头里长出的男人
那些在大山里摸爬滚打的铁道兵,
都是石头里长出来的男人,
都是开山炮里爆发出来的男人,
都是十八磅大锤锻打出来的男人,
热情,粗犷,坚毅,耿直,
是风枪和钢钎在他的生命的年轮里,
刻划出来的共同特征。
他们打通了好多隧道,好多涵洞,
他们都是钻石牌的,
他们都是攻坚号的,
他们的骨中有钙血中有铁,
心里有挖掘不完的矿藏。
他们都是石头的耕耘者石头的播种者,
凿好炮眼他们说挖好种坑,
装好炸药他们说种下金稻,
安上导火索他们说庄稼扎根了。
每当冲天炮开出万朵云烟,
他们就看到水稻扬花时的自豪。
他们坚信:石头
能够发芽能够开花能够结果;
他们坚信:自己
能够长成石雕长成石峰长成石碑,
即使长成一株小小的石灵芝,
也能治愈挂在山路上的
交通衰弱症。
因此他们和大山很亲很亲,
他们和石头很亲很亲,
他们和土地和风沙很亲很亲,
他们和理想从来没有疏远,
他们的双轨始终保持1米的距离。
说他们渺小他们确实很渺小,
渺小得像一条条春蚕,
日夜不停地倾吐着钢轨的絲。
说他们强大他们确实很强大,
強大得像一阵阵狂飙,
凭一口气,就能把整座大山
吹出交通闭塞的历史。
因为他们的大脑不是石头里长出来的,
他们的大脑是电子计算机里长出来的。
他们对土地没有苛求对生活没有苛求,
他们对山风没有埋怨对流星没有埋怨。
任太阳把他们描写成亚洲人,
任月亮把他们印刷成欧洲人,
任黑石粉把他们涂抹成非洲人,
但他们始终是石头里长出来的男人,
他们的根就扎在大山里。
‖在李白的山水诗上修铁路
诗仙李太白豪放,
我们比他更豪放,
我们在他的山水诗上,
修筑了一条条崭新的铁路,
让许多旅人乘车驶进历史,
驶入诗的意境。
施工一开始,我们
像保护文物一样保护唐诗一一
推土机不曾删改一个诗句,
开山炮不曾破坏一个韵脚。
我们有意选用水泥枕木,
我们不能在国粹上,
钉上夹板和道钉。
一个诗眼,
开凿一条隧道,
既可以窥探历史,
又可以眺望明天。
只是火车驶进唐诗深处,
久久不愿出来,
性急的朋友呵,劝您
不要在诗外候车。
(在隧道工地采访)
‖我们唱着歌儿向前开拓(二)
‖我们在长城上铺轨
把心旋转成飞奔的车轮,
把历史想象成路基,
我们就可以在长城上铺轨了。
我们在长城上铺轨,
并非异想天开,
我们想让世界在长城上,
乘坐旅游列车,
留下一车厢一车厢的赞叹,
留下一列车一列车的流连忘返。
这样,列车的汽笛声,
便可淹没孟姜女的呐喊。
我们在长城上铺轨,
完全可以就地取材,
剔除历史的废碴,
烽火台就可以炼钢。
既然长城已蜿蜒进月球,
我们的列车,为什么
不能开进月亮的瞳孔呢?
到那时,我们肯定
请嫦娥和吴刚参加通车典礼。
长城的路基不能动摇,
在长城上铺轨的信念不能动摇。
我相信,有一趟晚点的列车
必将从长城上驶向世界
‖致敬铁道兵队伍中的军嫂们
那些铁道兵队伍中的军嫂,
都是单元重载列车。
妻子和母亲的双重责任,
都在她们肩膀的双轨上,
高负荷运行。
她们最怕见到钢轨,
一见钢轨就会牵出两条长长的思念。
即使没有火车通过,
心,也会产生强烈震颤。
不。她们最喜欢见到钢轨,
一见到钢轨,激情就会产生冲动。
因为她们自己就是一架轨排,
无论社会和家庭的担子多重,
她们都会默默地承担着命运。
自从爱上了丈夫的领章帽徽,
她们的心里就升起一颗火红的太阳,
经常对彼此进行光合作用。
这不,爱情刚刚在婚礼上结合,
理想,已经在骨头里受孕。
她们很想走进军营,
和丈夫一起开山筑路打通隧洞。
她们经常埋怨行李房,
我们那颗滚烫滚烫的心,
为什么不能托运?
她们盼星星,盼月亮,
终于把自己盼成一座车站。
丈夫出发,她们是起点站;
丈夫回来,她们是中间站。
这时,她们才发现,
爱和被爱,都没有终点站!
但她们从不抱怨丈夫,
因为铁道兵的功勋章上,
也有她们的一半……
‖与钢轨为伍
从当上铁道兵的第一天起
命运便注定了我的一生
与铁路结缘,与钢轨为伍
由于情绪经常受钢轨感染
我在潜移默化中,不知不觉
世界已钢铁了许多骨质
盛夏,烈日为钢轨加温
我们用汗水为钢轨淬火
酷暑却设置一个巨大的熔炉
把我们当作另一种形式的钢轨
加以冶炼,加以提纯
不断锻打人生的硬度
钉道时,我们用大锤和钢轨交谈
我听到心与心的碰撞,情与情的交流
大锤和钢轨的语言,都
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工地小憩,我把耳朵贴紧钢轨
我听到了祖国工业的脉搏
这时,我和钢轨都被液化
钢轨被液化成我的血液
我被液化成铁路的血液
我们都溶进了祖国的动脉体系
天长日久,我们发现
铁路确实是一个巨大的磁场
我们和钢轨互相吸引
我们中间的磁力线不可分割
直到现在,如果离开钢轨三日
我的情,我的梦,就会觉得
自己患了缺铁性贫血
‖我的生命在钢轨上延伸
作为逢山筑路遇水架桥的军人
我的生命就是一根纵向的延长线
在铺轨机繁忙的吊臂下,总是
和闪光的钢轨一起向前延伸
如果铺轨机的吊臂吊着平庸
吊着悠闲,我的生命就会
像受潮的水泥一样,凝固在
昨夜那铅灰色的光阴
当铺轨机把夜色和天堑
踩在脚下,形象进度表上的箭头
在隆隆声中,又向前推进一程
我的生命就会越过分娩的阵痛
婴儿般获得一次庄严的新生
当我的热情和太阳的热情汇合
把足够的热能传给钢轨的导体
我的生命就会从被蒸发的
露珠和汗珠里,伴着战歌、朝气
和九点钟以后的太阳一起上升
当我的爱和太阳的爱一起
走向夏天的热烈和秋天的成熟
当新线铁路上飞奔的车轮
镀上一层永不生锈的笑语和光明
我又一次发现:我的生命
在闪光的钢轨上向前延伸
只不过钢轨的接头处
总留有热胀冷缩的轨缝
而我是军人,我的生命
不需要铗板和道钉
因为我的心,在强大的地球
吸引力的作用下,永远向着地心
钢轨上有我忠贞不渝的人生
‖正直的桥墩
我们当年修筑的桥墩
至今还在支撑岁月的重负
就像人民英雄纪念碑一样
至今还在直指人生的苍穹
在桥墩面前,我是
那样渺小,甚至微不足道
就像时代飞奔的车轮下
一颗永不生锈的道钉
我在浇注桥墩的同时
也浇注了军人正直的个性
我那张没有栅栏的嘴巴
经常放牧人生的真诚
甚至也刺伤过世俗的来风
知道吗?桥墩是我的骨骼
骨骼里有钢筋的支撑
知道吗?桥墩里有我的心血
心血浇注的果实
才是最最甜蜜的结晶
不管世界怎样看待桥墩
桥墩总用正直的目光看待世界
每天我沿着脚手架向上攀登
因为桥墩上有我们的旗帜
高高的信仰上
有军人顶天立地的人生
‖另一种水手
看群山逶迤如浪
我突然想到自己是另一种水手
荡舟于筑路大军的行列
弄潮于生命的潮汐之上
我手中的风枪是篙
我拉长的韧性是纤
从我戴上领章帽徽的第一天起
我就选择了上水船
逆流而上是我人生的最佳选择
不料,大山里的凄风冷雨
筑路征途上的绝壁顽石
一次次洞穿我的帆体
在我的骨头上撞出许多内伤
但我仍不断加快舟辑的行速
信念在生活的大潮里力争上游
直到通车典礼拉响汽笛
我才有暇从汗水里捞起自己
洗净晾干盐味十足的军装
向生命的另一个目标出发
此刻,再回首往事
见战友们用血汗建筑的铁路上
祖国的列车正在扬帆远航
而那座用我们的意志建成的车站
虽然高大,虽然辉煌,但它
不过是我们人生的又一个码头
筑路是筑路者的里程碑
奋斗是奋斗者的座右铭
军人的生命永远没有岸
‖我们唱着歌儿向前开拓(三)
‖我们在铁路上播种青春
从我们穿上军装的第一天起
我们就把春播夏锄的家风
带到了铁血雄风的军营
我们汗流浃背,我们铁骨铮铮
我们在中国铁路上播种青春
我们的凿岩机奋不顾身
开凿出无数隧道的种坑
每天,我们在里面播种自己的责任
我们的推土机一往无前
它要把闭塞的土地深翻三尺
执意要挖掉荒芜的根
我们必须学会科学种田
大力加强田间管理
制止历史严重的水土流失
在铁路上开出一块一块高产田
让火车去收割丰收的汽笛
让太阳释放更多的光明
我们必须钻进季节深处
不失时机地掌握生产环节
在祖国的东部提高产量
在祖国的西部扩大播种面积
只要我们的心血没有凝固
就要让里程碑合理密植
就要让高速铁路汽笛长鸣
我们要在新的播种计划里
提前铲除一些杂草和稗子
中国铁路不能杂草丛生
我们要耐心培植每一株新苗
尽管中国铁路史生长缓慢
但我们不能拔苗助长,急于求成
我们要在铁路的根部施肥
让每一颗道钉生根发芽
让每一根枕木开花结果
让全世界的种植学家都听到
中国铁路绿油油的拔节声
我们把自己的青春和愿望
一节一节地播种在大河上
结果都长成了桥梁和桥墩
我们把自己的心血和汗冰
一滴一滴地挥洒在大山里
为所有的混凝土结构养生
甚至我们不惜把自己的生命
嫁接在钢轨的枝头上
为了我们的理想颗粒饱满
为了中国铁路
义无反顾地向前延伸
中国铁路是我们一生的责任田
中国崛起是我们一生的座右铭
我们在铁路上播种青春的同时
也播下了我们一生的忠诚
‖成昆线上的开山炮
感情的暴动,和平的暴动
所有的炸药都背叛了战争
充满震撼力和马蹄声的硝烟里
没有仇杀,没有血泪
没有涂炭生灵的有害物质
生命的存在
就是对历史的延伸
就是对命运的背叛
面对这举世瞩目的惊雷
面对这摧枯拉朽的风暴
沉睡千年的土地突然复活起来
闭塞和荒芜,贫穷和饥饿
将被现实的手连根拔除
面对铁道兵这庄严的声明
我的灵魂被震落了许多灰尘
我的骨骼发出锤锻般的声响
我的每一根毛细血管里
都膨胀着轰轰烈烈的欲望
这是汽笛的前奏曲
这是生命的壮行歌
待到一排开山炮响过之后
我突然发现:所有通向未来的路
都在具体的劳动中诞生
难怪所有的开山炮
都不喜欢文质彬彬
‖在成昆线上采访
到处都是英雄的故事
滋润着干旱的大脑
肥沃着脚下的土地
漫山遍野的钢筋混凝土植物
不断生长着天天向上的主题
太阳在白天汗流浃背
月亮在夜晚汗流浃背
汗水和志气在成昆线全面涨潮
淹没我从城市来的
许多惰性气体
不知是感动还是激动
我把英雄的故事吸进笔管
吸进肺叶,不知不觉中
我也英雄了许多情节
只是我的语言需要加钢淬火
才能表达人生更辉煌的主题
在成昆线采访回来
那些钢铁的旋律
那些流汗的故事
都驾着诗歌的翅膀
在我生命的天空
盘旋为雄鹰
‖在成昆线写诗
这里的气味很咸
那些开山筑路的将士们
总把汗水当作盐水
在这里腌制太阳,腌制月亮
腌制永不变质的人生
我在这里腌制过两次
血液里就增加了盐分
骨骼中就增加了钙质
大脑的仓库和诗歌的底蕴里
储进了许多抗腐物质
呼吸着成昆线上的空气
步行在诗歌的行距和株距之间
顿觉精神领域开出了高产田
世界上许多最珍贵的品质
都在筑路军人的身上合理密植
因为这纯粹的雄性天地
在我这文弱书生的体内
种下了许多优良种子
如今这种子巳在我的灵魂深处
生根发芽,我再也不敢
在诗歌的脸上
贴几张强者的标签
‖有幸结识钢铁
谁在车轮的压抑下
沉默不语,这种品质
足够锻造我一生的岁月
钢轨的精神不屈不挠
重负下的我经常山洪暴发
怨言和牢骚只能淹没自己的形象
许多柔弱的目光在钢轨上碰弯
许多往事被碰得头破血流
黑夜里,我用力支撑起四肢
昂起头颅就是一次日出
可惜钢铁敲出的金属之声
已漫过我一生的高度
所有背离钢铁的日子
都是一种必然错误
回首拾起留在风雨中的脚印
发现老路已锈迹斑斑
新路在前头不断延伸
有幸在成昆线上结识钢铁
我体内的许多物质
都增加了硬度,增加了亮度
因为钢铁反射的光泽
永远朗照我灵魂的天空
从此,我和钢铁密不可分
钢铁是我的精神食粮
钢铁是我一生的支撑
(和夫人同游桂林)
‖通车典礼之后(组诗)
1,睡觉
通车典礼之后
是时间在百米冲刺之后大口大口的喘息
是两个战役之间部队的休整和补充
现在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睡觉
就是大口大口地呼吸睡梦里的糖
睡它三天三夜,睡它六天六夜
也不能补充在这条铁路修建过程中
损失在掌子面上的心血汗水和睡眠
我要让超负荷运转的大脑充分吸氧
我要把过去的疲劳统统丢在梦里
我的鼾声肯定很大,也许地动山摇
筑路工地所有机器的轰鸣和喧嚣
都会在我的梦里汇成钢铁的交响
战友啊,请不要用宁静的标尺
剪断我的鼾声剪断我梦的长度
军人的灵魂也需要补充更多的营养
请把我的枕头垫得高些再高些
通车典礼之后,我的梦一定在新的标高上
亲吻着另一条新线铁路上的车轮滚滚
2,理发
通车典礼之后,时间突然放松了发条
肩上的钢轨和责任暂时失去了重量
我身上的2O6块骨头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现在,我必须抓紧时间去理发
理去杂乱无章的思绪和百日大战的疲劳
也理去笼罩在个人头上那点微不足道的光环
在这条铁路最后一个施工百日大战中
我一次次把自己缩短,把时间拉长
整整一百天我没有推过理发室的大门
现在我的头发已经长成大山里的灌木丛
足够18只小鸟来这里筑窝垒巢
在此之前,我必须提醒理发室的战友
你的剪刀你的推子一定要格外小心
我的头发里已经落满了日月星辰
千万不要让你的耐心磨出缺口
但胡子一定要刮净,千万不要让连长再刮
只是刮胡子时无需太多的热水浸泡
因为我流在筑路工地的心血和汗水
早就泡软了困难和艰险的根部
至于耳朵,那就不用掏了
免得掏出太多太多的机器的轰鸣
在你理发室的门窗上发生8级地震
3,探家
通车典礼之后是我们铁兵战友的农闲
所有收割过的庄稼都希望颗粒归仓
他从木箱的底部翻出发霉的假期
他用深情的目光亲吻回家的愿望
他的眼睛里便流出一条故乡的小河
他探家走了,真的走了
带着他当兵后修建的第一条铁路
带着他和风枪和钢轨的第一次合影
带着他人生的第一张立功喜报
让自己的心事提前跨入久违的家门
只是他随身携带的那瓶庆功酒
怎么也封不住回家的喜悦,醉了一路风尘
晚饭后,爸爸妈妈在灯光下一起阅读
阅读他的照片,阅读他的立功喜报
他们都发现:当兵的儿子真的长大了
在15w的灯光下发W的光
‖军人和纪念碑
纪念碑是世界上最肥沃的土壤
在清明雨的浇灌下
生长着茂密的怀念
在所有敬仰的人群中
军人离纪念碑最近
中间只隔着一场战争
当军人向纪念碑敬礼的时候
我看到一群人的灵魂,正悄悄地
走进纪念碑的浮雕
这时,我看到
纪念碑的基座里
有许多军人的影子
‖铁道兵战友,永远活在一口气上
吸一口气进山
呼一口气出山
当一座隧道贯通以后
我发现:我们这些铁道兵战友
始终活在一口气上
吸一口气潜入水底
呼一口气浮出水面
当一座大桥建成以后
我发现:我们这些铁道兵战友
永远活在一口气上
凭一口气,我们战胜了林海雪原
凭一口气,我们战胜了大漠风沙
凭一口气,我们打破了筑路禁区的神话
凭一口气,我们结束了交通闭塞的历史
凭一口气挺起的胸膛
可以擂响冲锋陷阵的战鼓
凭一口气昂起的头颅
就是一颗永远不落的太阳
我们的价值绝对是一口气的价值
没有这口气的人,活着也是死亡
开山筑路之余
我经常钻到一口气里去寻找忠诚
忠诚是一种永远不灭的物质
我经常钻到一口气里去寻找形象
形象早在国人的眼睛里定格
但我不知道定格在何种高度
我只知道,许多战友的灵魂
早就定格在人间天堂
海边旅游
和老诗人孙静轩(中)、诗友孙建军(左)合影
和战友诗友奔雷交流诗艺
为《山西新诗百年》撰写对联
和太原市诗协主席梁志宏合影留念
携夫人赏牡丹
在三国城与曹操合影留念
图文统筹:李武兵《青烟威文学》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