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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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9/30 17:21:00

《五代十国的枭雄们》连载中……

赵德钧是个有想法的人,这些年他跟石敬瑭两人一个在太原,一个在幽州,也算是边防二人组。配合上相当默契,都借着打击契丹人,立战功、要补给、培育势力,就等着壮大以后好叫板中央。当然,在前进的道路上,石敬瑭抢跑了,赵德钧已经落后一大截。

但现在觉醒还为时未晚,赵德钧向耶律德光派出了使者,表示愿意化干戈为玉帛,建立长期友好合作关系,作为回报,事成之后,将长期稳定向契丹提供吃穿用等日用品。

为表诚意,赵德钧还带去了不少金银珠宝。在他的印象里,用这些东西,足以打动好财的契丹人。

在赵德钧的使者到达耶律德光的大营后,石敬瑭的说客也来了。

石敬瑭很生气。

在听说赵德钧要来撬他的干爹时,石敬瑭大惊失色,他没有想到当汉奸还要面对市场竞争,再说,这种事情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吧,人家爹也叫了,跪也跪了,就差没签书面合同了。

当然,没签书面合同,也就意味着对方有反悔的可能性。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石敬瑭叫来了一个人。

“这个事情只有麻烦先生亲自跑一趟了。”

临危受命替石敬瑭争爹的人是桑维翰。

这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很多年前,桑维翰还没考上进士,经常到各地游学,顺便结交一下朋友,认识一些有权势的人,为未来的发展铺路。但根据史料上的记载,路没铺成,气却没少受。因为个人形象欠佳,桑维翰经常受到嘲弄。

但凡有这样经历的人,一般就会变成自暴自弃的人,幸好桑维翰不是一般人。在嘲笑中,他的心志越磨越韧,在鄙视中,他的脸皮越来越厚。

大丈夫何患形鄙语陋,我丑,我骄傲,正所谓,天欲降大任于斯,必先丑其面目其母不也……

抱着替老板保住儿子名分的决心,桑维翰来到了耶律德光的大营,看来桑先生已经迟到了,据说耶律德光已经跟赵德钧的人初步达成了协议。协议如下:耶律德光帮助赵德钧当上皇帝,作为回报,赵德钧一次性给付一大笔劳务费,并承诺每年支付过节费。另外,赵德钧提出还可以让石敬瑭继续在太原当节度使。

果然厚道啊,对于竞争对手石敬瑭,赵德钧保持了打劫后还给对方留车马费的高风亮节。

而耶律德光太没有契约精神,好女不嫁两夫,好稿不二投,明明已经跟石敬瑭月下执手发誓,现在又搭上赵德钧。

从后面的事情来看,船踏两只船,玩劈腿是耶律德光一贯作风。

耶律德光不惜编鬼话骗老娘领着兵马南下其实跟今天的农民工没什么区别,耶律德光算是包工头,领着乡亲赚点钱。说到底这是一个市场行为,市场行为就不能光讲道义,得按市场规律办。

乍一看耶律德光的这个行为并不太市场化,从利润而论,赵德钧开出的条件没办法跟石敬瑭相比的,石敬瑭奉送幽云十六州,还包邮,还不惜叫爹(比和亲更进一步)。赵德钧不过就是打发点钱。但耶律德光依旧被打动了,继而转签赵德钧。那是因为市场要素中除了利润还有一个东西:规避风险。

这一天已经是闰十一月,晋安寨还在张敬达手上,而赵德钧又领着数万兵马过来,谈不扰就要开打,而不远处,还有范延光的二万兵马。

耶律德光无法承担失败的后果,他已经押上了所有(倾国而来),只要一败,北方的唐朝军镇素有痛打落水狗的习惯,到时候,耶律德光西楼回不去,只有直接上西天了。

据记载,耶律德光相当谨慎,自己大军移师到更南边的柳林,老弱病残、军械物资却留在虎北口,一到太阳下山,不是着急铺被子睡觉,而是打包行李,准备一有不测就开溜。

这证明,耶律德光也是怕死的。

联合手上有兵的赵德钧,安抚石敬瑭,虽然不能赚取最大的利润,却能确保利润安全入袋,这是一个稳健投机客的操作手法。

面对跪在帐前的桑维翰,耶律德光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你见过捉老鼠的没,一不小心就被反咬一口,何况现在大敌在前!”

“今天我们已经扼住其喉,哪里还敢咬人!”桑维翰劝道。

“不是我要反悔,实在是兵家权媒,不得已如此。”

面对狡猾的耶律德光,桑维翰愤然说起了信誉问题,当然信誉要是管用,还要合同干什么,况且契丹皇帝从阿保机那时起,就经常毁约。

可最后,耶律德光依然被说服了。

打动耶律德光的是桑维翰的执著,那天,桑维翰先生跪在耶律德光的帐前,从白天说到晚上,再搞下去,就会来一个通宵。而且桑维翰又说又哭又拜,耶律德光坐在里面,搞不好还以为里面设了灵堂。

晚上,耶律德光终于做出了最终的决定,他指着帐前的石头告诉赵德钧的人:

我已许石郎,此石烂,可改矣。

汉奸投标结束,赵德钧出局,石敬瑭中标!

最后的时刻已经到了。

闰十一月,晋安寨被围四个月后,张敬达登上高处,放眼望去,他看到了绝望。

大败之后的第二天,耶律德光跟石敬瑭的兵马就来到了晋安寨边。在军营外,耶律德光布下了一个铁桶阵,营帐连绵达百里,营帐之间有绳索相联,绳索上挂有铃铛,营帐之间还有猎犬,真正实现了全天候监控,张敬达夜晚派出去的侦察兵以及个别没骨气的逃兵全部落网。

天罗地网就在眼前,冲是冲不出去了。

张敬达垂头丧气的走下来,当日一败就让这位曾经百胜的将军消磨掉了所有的信心,被围之后,他没有组织部队誓死突围。他曾经有这个机会。

刚被围起来时,晋安寨内还有五万兵,一万五千匹马。而现在,兵马已经减员,减员最厉害的不是人,是战马。

被围之后没多久,粮草就没有了,没有粮吃,人还可以勒下肚皮,马没有草吃,自然无法勒马鞍,那只有削木屑(也算是草本类),筛马粪(循环利用),马虽然不挑食,但架不住这些食物太没营养。没两天,马渐渐死去。马死后,就成为军粮。四个月过去,五万人吃了一万匹马,照此计算,还可以再坚持二个月。

张敬达愿意再坚持二年,可有人可能二天都不愿意坚持。

下来之后,张敬达碰到了他的副将杨光远、安审琦。

杨光远,沙陀人,以前是李存勖的骑将,此人外形颇有特色,头是秃的,一只手臂在战斗中受伤折断,以这个条件完全可以领个伤残证,靠点抚恤金过下半生了。可最近军将有些青黄不接,只好将杨光远调出来将就用一下。

安审琦也是沙陀人,邢州节度使,北面行营排军阵使,当日在山下负责排列步兵阵的就是这位兄弟。

这两位兄弟显然吃马肉已经吃够了,找到张敬达之后,他们仔细分析了目前的困难,最后落到两个字上:投降。

在他们看来,这是唯一了生路。张敬达没有理由拒绝。

但显然,他们忘了张敬达有一个外号:张生铁。

堂堂男儿,生铁身躯,要么挺直,要么折断,决不弯曲!

曾经骄傲的张敬达大意败军,现在保守的张敬达错失了突围的机会,但张敬达依然不是一个懦夫。

听完杨光远的话,张敬达沉默了一会,然后,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我们都受过明宗的恩惠,现在又受圣上托付,可现在竟到了这个境界,实在是内心有愧。”

讲恩情是没用的,杨光远不说话。

“大家不要急,救兵就在眼前,到时就可以一雪前耻。”说不清张敬达是在劝说杨光远们,还是在安慰自己。

救兵确实就在眼前,赵德钧驻军的团柏谷离这里不到百里,范延光的二万兵马在辽州(山西左权县),距离虽然远点,但急行军,也不过二三天的路程。但援兵近在眼前,亦远在天边,二路援军同时选择了驻军观望。

你所说的这些道理,俺们都懂的,但俺们不是讲道理的人。

上前一步,杨光远直视张敬达:

“不降,只怕全军坐成鱼肉。”

生存的欲望谁都会有,可军人除外,望着胆怯的部下,张敬达突然提高了声调,抛出了一句斩钉截铁的话。

“你们不要逼我!到时势穷,你们大可取我项上人头,出营投降。”

四个月来,援兵不至,突围不出,音讯隔绝,张敬达早已立下必死之决心。

杨光远终于明白了,他朝旁边使了一个眼色,来之前,他就跟安审琦商量好了,张敬达愿意降则罢,不降则杀之。

安审琦接受了这个暗号,可他的手从刀柄上松开,转身离去。

对方视死如归,奈何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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