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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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10/25 16: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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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宁五年(898)四月 邢州境内之钜鹿(河北巨鹿)朱温刚刚到达这里,据我所知,这是他第一次离开老巢汴州如此之远。

古语云:贼行千里,人担忧。又或云:狼行千里,想吃肉。

朱三哥不远千里,渡过黄河经过魏州远赴邢州,亲力亲为,劳师动众,当然是有所图。

他要夺取李克用的东大门:邢州。

太原不好攻,这是一项系统工程。

李克用看人的眼光一般,看城的眼力可是贼的很。

当初打黄巢,复长安,这两位唐军的功臣分果实,朱温资历浅,分到了汴州,那是个做生意的地方,交通四通八达。可实在不是一个称霸的好起点。

也只有朱温这种勇也勇的,奸也奸的,不讲道义,亦有规矩的才能从汴州这个四战之地成功晋级,要换成李克用这位见个客人就当宝,见个笑脸就窃喜的马大哈型枭雄。估计就早被左狼右虎吞了下去。

李克用占的是太原。这是块好地方。

这座龙兴之城,左有太行山为屏隔离河朔,右有吕梁山西拒胡骑。简直是左青龙,右白虎。古称控山带河,踞天下之肩背。谁要是想攻太原,爬山都得累你一层皮。

更莫提太原人才多,诗云:并州自古多豪杰。

近百年后,有一个姓刘的家族就靠着太原硬撑了数十年,成为在大宋朝坚持到最后的分裂组织。

当然,这个世界上没有攻不破的城池。

太原的死穴在昭义战区。以前那是老孟家的地盘,主要有三州:邢州(河北邢台)(兼管洺州,磁州)、泽州(山西泽州县)、潞州(山西长治市)。如果你曾经参加过上回的从汴州到太原的自助游就会知道,这些地方都是关键点。

邢州在太行山东,是李克用出兵河朔的基地。

泽州在太行山尾,是太原通向中原的重要通道,经泽州,可直达河阳。向东,游水可去汴州,向南渡河可至洛阳。

潞州在太行山内,邢州与泽州的中间,是三州中最为重要的地方。史称:束山东之襟要,控河内之封壤。对太行山以东的地盘来说,这是一根捆仙绳。对于河内(太原的管辖区),这是国土局,拆迁办,牢牢控制土地所有权。

这三州,正是李克用的命门。

据说绝世武功也是有命门的,比如刀砍一道白印,枪刺一个白点的十三太保横练就有,点中命门,防护罩立马软掉,所以对命门要特别防护,我又听韦小宝说,有的高手把命门移到档下,然后再练缩阳功,从此周天无破绽。

据我查遍史书,李克用应该没有练成缩阳这等神功,所以,只有对自己的昭义命门严加看管。

守泽州的是号李摩云的李罕之,守潞州的是唤薛铁山的薛志勤。这两位,隔得有些远,薄情寡义的看客指不定已经忘了薛志勤是跟康君立同期的老同志,还在上源泽救过李克用的命。忘了李罕之曾经是洛阳市长张全义的拜把兄弟,当年被赶出河阳,一直驻守泽州。

而守邢州的,以前是打虎将李存孝。现在……是个菜鸟。

朱三是不讲江湖道义,他眼光独到,一般都是那里软就往那里捏。

到达巨鹿后,朱三调兵遣将,葛从周受令出击。

四月二十九日,葛从周攻克洺州(河北永年县)。

五月一日,葛从周攻克邢州。

五月五日,磁州(河北磁县)的防将一看不妙,竟然气短抹脖子去见李存孝了。

五天下五州,葛从周果然了得,可要是邢州还有李存孝把守,那能让山东一条葛如此写意。

在得知自己的邢州如此不堪一击时,李克用有没有想起那个被车裂在太原城门口的叛逆儿?

李克用还在疗伤。蔚州给他的打击太大。可是,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事,也没有绝对的坏事。

乐观点,虽折损了近半鸦军精兵,但至少让那位李翻译李存信彻底从鸦军的领导岗位滚蛋了。

当日李克用已经给他数了二败,再一败就得玩蛋。

李存信是有小聪明的。

我不做,自然不会败。

从蔚州回来后,李存信经常称腰疼胃疼肝疼心窝窝疼,自个到太原疗养院坐吃等死了。

一个没有能力的人占据重要的领导岗位,其后果是可怕的,不仅仅是打两场败仗,谈砸两笔生意,做烂两项工程等等那么简单,更坏的影响是庸者居高位会破坏一个组织良好的竞争机制。压制住真正有能力的人。

对于这个经验,林冲同志应该是深有体会的,他堂堂豹子头先是被中国足球队的高俅压制,后又被文不能中举,武不能打人的穷酸秀才王伦欺负,弄得亡命天涯,露宿街头。

李存孝就是这样被弄死的。而被李存信压制的人当然不止他一个。

现在好了,李存信这座万恶的大山被从鸦军的头顶搬开,从此,太原李克用一个人赤膊上阵包死包抬包埋包打天下的日子宣告结束。

这位沙陀领袖将迎来自己将星璀璨的时代。

坚如磐石

太原能征善战的将领本来就很多,比如夭折在上源驿的白袍史敬思,车裂的李存孝,拘留死的康君义,自杀的薛阿檀。还有两位到淮南出差,好吃好喝好住到直把淮南当太原的史俨与李承嗣。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在以后的日子里,鸦军出了五位上将。

第一位淡定坚毅。第二位横冲无忌,第三位智勇双全,第四位机智多变,第五位雄韬伟略。

接替李存信掌兵权的人是这里面的淡定坚毅,名叫李嗣昭。

关于蔚州的大败,李鸦儿因在酒精里泡着,输得稀里糊涂,只记得两件事,一件是雾浓,另一件是酒烈。

李嗣昭的人生开始于雾,崛起于酒。

很久很久以前,那会,李克用还没占据太原,仍是游荡在代北的一只飞鸦。

一天,李鸦儿跟兄弟们去打猎,突入丛林深处,前面有一处地方云遮雾涌,颇有仙气。

树林中湿度大,起个雾是正常的自然现象。可李鸦儿估计没修气象学。看着觉得稀奇,就下马去看。

没文化,看啥啥稀奇。

走到那片雾中,茅屋篱门人家。主人家姓韩。韩主人报告:没什么事,就我老婆刚生了一个小孩。

小孩?!有人眼睛发光。

我们知道,朱三有认兄弟的不良嗜好。而李克用有严重的抚养症,看到比自己年纪小的,就想拉过来当自己的干儿子,更何况这云中雾里,新落地的全新小孩。

据说下面发生了一起严重违法犯罪行为,李鸦儿用跟老韩家买下了这个小孩。

李克用将他起名为李嗣昭。

十多年后,李嗣昭长大了,十分不帅,个子没有李嗣源高,皮肤没有李存孝白,嘴巴没有李存信甜。自然更不能跟白袍史敬思比了。

而且还嗜酒。

花了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小孩,费了多少力气养到这么大,本想培养成武二郎,那成想成了武大,还不做烧饼,唯一像武二的就是好喝酒(据说当日蔚州醉八仙,他就是其中一位)。

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能喝的干儿子,李克用叹气:自己难道做了一桩赔本买卖。

于是,就有这么一场对话,发生的时间已经没有办法去考证,我且猜测是发生在蔚州兵败之后,因为话题是关于酒。

李克用问:知道我为什么在上源驿被人偷袭吗?

李嗣昭:因为我们喝醉了。

李克用:知道我们为什么败给刘仁恭么?

李嗣昭:因为我们喝醉了。

李克用说:那你还喝吗?

不喝了!

据说在以后的一生里,李嗣昭再没有喝过一滴酒,这可能是经过了艺术的加工,比如我曾经看他又喝过一次。

那一次,他不但喝了,还当众喝,不但当众喝,还请了众军将一起喝,而且还在城头摆了宴席,而且还在大敌当前喝。而且不巧小腿中了一箭后,他把箭拔下来接着喝。(读者不要模仿,毕竟生命很可贵.)

在他喝酒时,城下黑压压一片,全是汴州的兵马。

那会,太原陷入了最困难的时候,他驻守的城池被汴兵围了水泄不通,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来救,因为他的义父已经在床上交代人生最后的嘱咐。

而朱温给他写信,说,你降了吧。看看外面,你那里守得住。

于是,他走上城头,摆酒痛饮,然后奏乐。他是给朱三一个回答:看,老子还有闲情喝酒,谁怕你了。

据我所见,也就那一次他喝了。

除了那一次,每当鸦将们大碗咣当响,一醉解千愁时,他坐一边,再没有沾过一滴。

能戒掉嗜好的都是毅力超群的人。我从小睡懒觉,食过量。睡觉用嘴呼吸。改了一辈子都没有改掉,所以特别佩服那种说不干什么就不干什么的人。

不喝酒的李嗣昭全然一新,开始谨慎厚道,他终于开始值回当年的采购价了。(读者莫模仿,买卖儿童属恶劣的刑事犯罪)

不知道李鸦儿花了多少钱。但在以后的某一天,他回想起来,当会认可这是自己人生当中最成功的一次交易。(再重申,我国法律规定:买卖儿童最高可适用死刑。)

李嗣昭,坚如磐石。李嗣昭,价值连城!

李克用对他说:你领兵去收复邢州。

光化元年(898)十月邢州

李嗣昭在引军前进,不对。。。是在后退。后面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他败了,刚出太行山,行到邢州附近,就碰到士气正旺的葛从周,一面是连胜之师,一面是新败之军。交战不久,鸦军开始败退。

撤走途中,李嗣昭颇为着急,因为探路兵传来了消息,在前面不远处又冒出了一队汴兵。

葛从周早就派骑兵抄近路冲到前面,扼住了其后撤的道路。

鸦军的步兵一看不妙,竟然一哄而散。

李嗣昭手勒马绳,策马四顾,大吼:不要慌,保持阵形。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没有人听老大的话,他们现在只保持了一种形,一盘散沙形。

李嗣昭心中掠过一丝不详的感觉,难道自己要命丧此地?

李嗣昭将军,你真不经夸啊,刚说你价值连城,你就败走麦城。刚说你谨慎,你就慌乱。这等表现,让李鸦儿脸面何存,当年那些购你之金银情何以堪?

幸好救命的来了。

旁边路上,出现了一队整齐的骑兵,除了晋旗之外,还有一面大旗猎风破空而来,上面写着:横冲。

五虎上将第二位横冲无忌李嗣源来了。

横冲军像是太原的特种队伍,人不多,核心编制在五百骑左右。可机动性强,战斗力猛,以及具有一切搅乱局势,乱中取胜的能力。

五百横冲兵就像外星人驾着飞船,猛不然的就出现在了李嗣昭的面前。

李嗣源走到李嗣昭的面前,不用问,他已经看出来了,已军大败,而敌军四面包围而来,这是全军覆没的迹象。

也许,他们这些骑兵还可以借跨下四条脚逃回太原。

逃吗?

李嗣源一脸沉静,说道。

不能逃,一逃则大事不妙,请让我为公一战。

不胜利就死。

绝不为俘!

望着请战的李嗣源,李嗣昭分析了情况,发现他们只有逆袭。

退路已经被葛从周堵死了,再退,只有被冲散,然后逐个被诛杀。

李嗣昭马上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对李嗣源说:兄弟,我听你的。你指那,我打那。

注意,李嗣昭是鸦军首将,而李嗣源以前是李存信的副将,最近很可能受到了李存信隐退的影响,军职不进反退。手下还只有那区区五百骑兵,夸张点说,也就是百夫长。

领数万军的李嗣昭愿意将军权交到一个百夫长的手里,然后,唯其马首是瞻。

有时候,将军可以百胜,却不能屈人一头。将军可以一死,却不能受制于人。

李嗣昭为了胜利,放下了面子。

这种为大局抛弃个人尊严,往往比百战百胜更可贵。鸦军的将领开始一扫往日李存信领导时的争强好胜之潮流,而转为团结,合作与互动。

鸦军的更衣室气氛终于向好的方向发展。

绝地反击。

五百横冲铁骑急奔到一处高地,然后,他们做了一个举动,解鞍下马,然后磨起弓箭。

临阵磨箭头,不快也光么。

磨完箭,复再上马,摆好阵势,李嗣源站在最显处,然后左挥右指。

大概意思是;左边的兄弟准备合围,右边的把弓拉上,后面的准备包抄,前面的准备冲锋,仿佛山冈之下,有数路大军伺机而后动。周星驰的电影里曾经有过这样的桥段。

撒豆为兵已经少见了,可还没见过李嗣源这种指气为兵,隔空打物的绝世武功(可能练过六脉神剑)。

汴兵被震住了,他们发现本来慌乱的太原兵竟然稳住了阵脚,又见一高大威猛之人在高处指点江山。

莫非真来了强援。

果然,前面传来李嗣源的大吼声:

我家老大叫我来捉拿葛从周,不相干的走开。(吾王命我取葛司徒,他士可无并命)

这哪是行军打仗,还简直是江湖寻仇。

李嗣源怒吼完毕,两腿猛夹坐骑,从高处冲刺下来,直杀入到汴兵的阵营里。

阳光在那一刻灿烂,照在李嗣源的铁甲上,发出金色的光芒,像一位天神下凡。

重新振作的李嗣昭也冲了上来。

其后是知耻而后勇的黑衣鸦军。

唐代诗人李贺的一句诗形容了这一刻:甲光向日金鳞开。

略一交锋,葛从周退走了,他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况且朱温给他的任务是保住邢州,而不是歼灭太原主力。

鸦军得已保全,退回到太行险关以内,李克用亲自领兵接应。

李嗣源中箭了,据说这位猛男似乎有雅典娜暗中呵护,上源驿时,就曾经乱箭飞石当中毫发未伤。可在这天,估计雅典娜妈妈的大姐来串门了,没来得及给李嗣源加盾。

李嗣源差点成为李刺猬,身中四箭,鲜血直下三四尺,染红了双腿。

李克用连忙脱下了身上的衣服给李嗣源披上,大唤:快拿金疮药来!

又递上了酒杯。

喝吧,这是阿父为你倒的酒,要不有你,今天我就要被葛从周耻笑了。

李嗣昭在旁,双手相搓,面有愧色。可是,李嗣昭同学,不要气馁,常胜将军都是从失败里走出来的。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刘翔的第一步也是啃了满脸泥。况且以后你将功赎罪的机会多得。

用不了多久就有一桩。

没多久,太原的另二道防线泽州与潞州同时失守了!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人病逝了,另一位参加了同事的追悼会。

光化元年(898)十二月潞州 夜

潞州节度使的府上哭声一片,这里在搞追悼会,主角是薛志勤。薛志勤一生当过不少主角,这一回的主角他是万不想当的,可由不得他了。诗云:死去元知任人哭。

他死了。

挺好,老伙计康君立等他等的黄泉水都要断流。

追悼会开的很热闹,鸦军原创主将,一州之长撒手人寰,想哭的想笑的都得来表示悲痛,不该来的该来的都得上门道声节哀。

李罕之也来了。

来到灵堂,李罕之倒是性情中人,没有浪费感情,大手一挥:你们别哭了,节哀顺变吧。

大家果然节哀,顺便把李罕之请到中间坐下。

望着薛志勤同志的新木牌,李罕之字正腔圆,严肃认真地说道:铁山哥,你放心去吧,我会接过你的工作,将潞州治理好滴。

什么时候听说李罕之要来接任潞州节度使?大老板李克用没说过这话啊。

不久后,李罕之的报告送达太原。

潞州位置重要,不可一日无帅,为大局计,我已进入潞州主持军政事务。李老大,你就放心吧。

李罕之自做主张给自己换了工作地点,调了岗位,升了级别,涨了工资。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在泽州这些年,吃完饭就要披挂上阵跟人打仗,那有过一天吃完饭摆桌子打麻将的幸福时光。更何况,他李摩云当年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属于草军第一批干部,也曾坐镇过河阳,掌控过洛阳,那是何等威风,何等惬意。

可当日兄弟反目,他被义弟张全义背后插了一刀,只好投靠太原。

从此他沦为了打工仔,层次还比较低,是个军事蓝领,别说进董事局了,连扩大会议也别想参加。

这摆明了是歧视,他在太原没有好友为他说话,年纪比李克用大,也没办法认人家做干爹套近乎,更不像邢州孟迁跟李克用有裙带关系。甚至他还不像刘仁恭那样会表决心。

刘仁恭都当幽州节度使了,他却在泽州一干就是十多年的刺史,这简直比小媳妇还难受,小媳妇还能指望着能熬成婆,他什么时候能熬回节度使啊。

李罕之不愿再等,他已经五十八了,再不抓紧,就得以刺史的级别离职,以后领的退休工资可就差强人意。

老板不给提,只好自动自觉,自我进步。

毫不意外,李克用对这种无组织无纪律自我提干的行为大为光火,

李克用了解这个人。他曾经跟参谋盖寓探讨过李罕之的心理特质以及行为模式。

盖寓是个厚道人,觉得李罕之一个人投靠太原,这些年工作积极,论经验值也该给人家升升级了。毕竟人家以前就是节度使,在太原一直降职使用,确实有些打压人才之嫌。

可李克用对李罕之有独特的见解:这个人是董卓的吕布,打架是把好手,可却是一只喂不熟的鹰。吃饱了就会飞。(估计他一直瞧不上当年李罕之对张全义的做法)

克用兄,不给李罕之调岗位就算了,何必骂人家是吕布,况且董卓败就败在舍不得貂蝉,没套住吕布。

你要是舍不得潞州,只怕也套不住李罕之。

这一天,李克用忘记了当日李罕之请他吃过鸡腿,忘了李罕之为他守了十多年的泽州,更忘了今天他的形势实在不妙,朱温已经攻到了家门口。

这一切只因为李克用的字典里妥协二个字。

叛我者,虽强必诛。

太原的纪律部队开拔出城。领军的还是李嗣昭。

李罕之在潞州严阵以待。可数天过去了,别说鸦军,连乌鸦都没有一只。

怎么回事?难不成李克用知难而退了?

再过数天,消息传来,李嗣昭虚晃一枪,绕过潞州,直扑泽州,将李罕之留在泽州的家属全数抓住,送到太原。

攻其不备,击其弱点,是军事课上一条真理。

李嗣昭同学终于给我们展示了他的能力。

可是,潞州还在李罕之手里,

在李嗣昭的大军出城的那一刻起,李鸦儿已经将李罕之彻底的推向了汴州,将潞州双手奉送给了朱温。

邢潞二州尽入汴州之手,太行山内外,顿然连贯。太原李鸦儿的命门已经掌握在朱温的手里。也许用不了多久,汴州的大旗就会出现在太原城下。

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突然发难,打乱了朱温的工作流程。

这个人出其不意,其思维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这个人,曾经给李克用带来过欢乐,最后留下了痛苦,这个人也给朱温送来了温暖,此刻,他在幽州放了朱温一支冷箭。

这个人,是幽州刘仁恭。

刘仁恭的胆气

关于刘仁恭,李匡威的看法是会打仗,但有些不安分,爱吹牛。于是,一脚就把他踢到了边防线上。

很多年后,李匡威的幽州被刘仁恭引着太原兵占去了。

李克用对他的看法是老刘是一个有想法的人,但还不至于敢跟我李鸦儿叫劲。

当然,李克用现在后悔的恨不得找块臭豆腐把自己砸死。

而高氏三兄弟的看法是:一位为民着想的好市长,一心为公的好公仆。

高家三兄弟已经在地府里玩斗地主。

朱温的看法算比较中肯,他知道这个人野心比较大,贪得无厌。但敢跟自己较量的这个胆怕是没有。

他们都错了,区别是错的程度有所不同。错的越离谱的,吃亏越大。

连朱温都吃亏了,放任刘仁恭兼并了沧州,以为可以拉拢他一起打太原,那知道这个家伙并不笨,没有去惹太原,反面找上了魏州。

魏州好啊,多少年以后,大家都可以总结出一个经验,得魏州者得天下。这个大家包括战神李存勖,小康帝王李嗣源,后周老大郭威。

刘仁恭在新的一年刚开始的时候,就调动了大军,扑向了魏州。

他选择了一个好地方,和一个好时机。

刘仁恭不找镇州的王镕或者定州的王皓(王处存的儿子)。而偏偏找上了魏州,是因为魏州老大罗六哥罗弘信刚刚去世。新上来的是他的儿子罗绍威。

本来按惯例,对罗弘信这样的超级龙套的死是要发表一些感慨的,但战事吃紧,就能省就省吧。尤其是罗绍威同学,应该节哀顺变,好好应对眼前的危机。

罗绍威不愧是罗弘信的儿子,继承了其父的优良品质:摇摆。面对着十万敌军。他送出了二封求救信。一封是给传统盟友汴州。另一封却是给太原的。

谁救我一命,我叫他叔。

李克用一声令下,李嗣昭领着兵来了。

朱温当然也会来。

打魏州就等于打汴州,这个道理,没有人不知道,就像勾引金莲,就是挑战打虎武二。

很多年后,刘仁恭同志死之前总结自己妖孽的一生,叹道自己的一生办了两件大错事,第一件是生了一个逆子,第二件是得罪了朱温。

得罪谁,也不要得罪朱老三,这已经是那个时代大家的共识。可刘仁恭还是决定得罪。因为那个时代还有一个共识,想逐鹿群雄,迟早都得与朱温开战。

刘仁恭同志,你真威武,普天之下,敢与朱老三或是李鸦儿单独叫劲的已经不多,你还一下全挑上了。

父子兵

昭宗光化二年(公元899)1月 魏州(河北大名)

据事后军事大佬们分析,刘仕恭虽然胆大妄为,但万没有胆大到愚蠢的与两位世高手过招的境界,他之所以挑上魏州,估计就是想来一场闪电战,在朱三与李鸦儿这些外围势力来不及反应时,拿下魏州,然后,该谈的谈,该纵横的纵横。事情也许就像沧州的翻板。

可他还是干了一件很愚蠢的事。屠城,在攻下贝州(河北清河县,魏博军区六州之一)后,他把城内一万多人全部杀了。

又据事后军事大佬们分析,他大开杀戒估计是向成吉思汗学习,哟。说错了,是教成吉思汗以屠城瓦解人心,达到兵至城开的无上境界。

他完全错了,这一杀,大家都知道刘仁恭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被他拿下就是死路一条。

战也是死,降也是死,不如一战。于是,纷纷关上城门,玩命死磕。

碰了两个硬钉子后,刘仁恭醒悟过来,他马上拿出了第二套方案:采取中央休克法,跳过路上的这些花花草草州州镇镇,直捣魏州。

可在这段时间,朱温终于来了。汴州第一骑将葛从周领着八百骑兵从邢州出发,直达魏州,然后冲开了刘仁恭的包围圈,进入到魏州城内,开始主持魏州防守事宜。

两个月后,朱温的中军从汴州大本营开到滑州(河南滑县),其前锋汴将李思安更是抵达距魏州二百里地的内黄(河南内黄县)。

到了这里,有一个问题,刘仁恭是一月底攻到了魏州城下,葛从周亦是第一时间进入到魏州城内协防,可朱温为什么姗姗来迟。

难不成朱温又要给新的摇摆人罗绍威一个教训?

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这个答案我们在后面马上会看到。

在葛从周的指挥调度下,刘仁恭的闪电战宣告失败。现在,他不得不面对魏州的老大汴州。

怕了吗?

有一个人可能有些怕,就是刘仁恭的儿子刘守文,新任沧州之义昌节度使,幽兵攻魏之副总指挥。

朱全忠来了,我们是不是先退回去?

对儿子的懦弱,刘仁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他因为长期在黄河以北活动,对黄河以南发生的那些血淋淋的教训没有一点感觉。在他看来,李克用他都打败过,难不成打朱温的难度系数还要高么?这怎么可能!

怕什么!怕天怕地怕神怕鬼那就什么事都干不成。再说,汴州兵又不是三头六臂,一枪扎下去,也是要流血蹬脚死翘翘的。

刘仁恭想破口大骂,或者直接轮鞋帮子揍儿子,但想了想,他忍了,儿子大了,粗暴的教育方式行不通了。

他对儿子说:不要怕,汴州来的李思安是个怯懦的人。你比他还要勇敢十倍。

为了给儿子壮胆,刘仁恭还把幽州第一大将,当日在尉州大败李克用的妹夫单可及派给了刘守文。

去吧,有你姑父罩住,还有什么怕的。先拿住李思安,再擒住罗绍威。如此,你老子我是天下第一的老子,你是天下第一的儿子。

刘仁恭实在是中国难得一见的好父亲。中国父亲们到现在还处在棍棒出孝子的初级阶段,而他就会鼓励教育法了,据说这种法子被美国人抄袭去了。

刘守文被鼓动得像练开蛤蟆功的欧阳峰,肚腑中气十足。而无敌将军单可及真有一览天下小的感觉。

唯一的问题,他们将面对的李思安到底是个什么人,此人不但久在北方混的刘仁恭没听过,就连经常与汴州打交道的太原人也很少听闻。

单挑王

李思安,绝不是刘仁恭所说的那样是个怯懦之人。

朱三手下没有饭桶。

我们若干年后去看,领着十来个手下,以及不到一万的兵力来到汴州的朱老三能够越打队伍越强大,一直登上了世界的最高峰,其成功的秘诀之一,就是他手下的能人太多了。

这位李思安就是一个厉害的角色。甚至有可能是汴州数一数二的猛将。

据说他身高马大,善使一飞矛枪,所向披靡,是汴兵的皇牌侦察兵(踏白将),以及金牌单挑王。出征之前,经常策马深入到敌营之后,闲庭信步,把人家的排兵布阵,人数多寡看着一清两楚。又或者碰上什么嚣张的来叫阵,必定是他出面摆平。

史书里将他写的勇猛无比,杀出去时如老鹰抓小鸡,城管抓小贩,卷沙尘一片,激惊涛雷鸣(鹰扬飚卷)。万人当中取上将首级,如入无人之境(擒馘于万众之中,出入自若,如蹈无人之地。)

这人不是李思安,可能是穿越了的李寻欢。

奇怪的是这么厉害的角色,为什么到现在才露面?

这个问题大概跟乔峰一个中华好男儿却是契丹人,项羽力拔山兮气盖世,最后马不跑马子自尽最后还自我了断。李晔是李唐好儿郎却屡屡吃鳖,我一个大好青年暂住在中国一样。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造化弄人啊。

多年以后,朱温掌控天下,谈起这位手下猛将,不胜唏嘘:李思安对敌勇猛果断,在我的手下也算一等一的人才,可每当要用他时,就会传来失败的消息。如此搞了数回,我才知道飞将军命运坎坷不是史家虚言。(李思安当敌果敢,无出其右者,然每遇籓方择材,吾将用之,则败闻必至,如是者二三矣,则知飞将数奇,前史岂虚言哉!)

原来这位李思安也是干过领导岗位的,只是一当领导,不是大败,就是大胜。当然,大胜是少得可怜的。

对刘仁恭以及宝贝儿子刘守文以及无敌妹夫单可及很不公平的是,这位一当大将就时灵时不灵的李思安同志碰到他们马上就灵了。

这将是一个大胜仗。

敌人不是软蛋,而把敌人当软蛋的,往往会输得很惨。

在刘仁恭口中叫那位李思安是个胆小鬼,能有什么本事时,那语气像极了李克用当日醉酒说:单可及是个什么东西?

那会,也就注定了刘仁恭成不了天下第一的老子,刘守文成不了天下第一的儿子。

刘仁恭鼓舞了儿子的信心,也助长了妹夫的骄心。

单无敌,幽州第一猛男,李鸦儿都是手下败将,李思安算什么!

接战之后,果不其然,李思安全没了往日鹰扬飚卷的气场。

交锋不久,李思安拔矛就逃。无敌将军单可及雷吼一声:那里走,把命留下。

一拍坐驾,已经挥刀追了出去。刘守文紧跟其后,五万幽州精锐如影随形。幽州雄兵将横扫天下,刘仁恭钻地而出,法驾中原,一扫六合。

美好的明天就在眼前。

可追了许久,突然,李思安不跑了,拉住了马,然后调转过来,执长矛望着幽将单无敌。

笑,诡异的笑。

身后是整齐有序,阵法严密的汴兵。

此时幽兵已经感觉有些不妙,前军稍稍后退,埋伏的汴兵就出来了。

据说刘守文拔马就走。还是姑父有责任心,单可及没退,反而拍马冲向了李思安。

将对将,娇龙对苍鹰,无敌将对单挑王。那一刻,大刀如雪满天寒,飞矛似雨乘电来。

接着呢?

是单可及的大刀力沉三分,还是李思安的飞矛灵动胜出?

是幽兵胜,还是汴兵胜?

史书很无趣,经常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就一句话交代了,就像电影里面床戏来临之前,女主角一吹灯或是一拉纱帐。然后就什么也看不见,再一出场,女主角已经抱着孩子在喂奶了。

答案是飞矛完胜!史云:临阵斩单可及。

答案是汴兵完胜,史云:幽州五万大兵全部交代,宝贝儿子刘守文一个人逃了出来。(只身免)。

儿子已经证明不可能是天下第一的材料,而刘仁恭还想证明自己是枭雄创业第一代中的精英。

现在的刘仁恭只有只有二条路,A:退回沧州,给朱三写检讨书。B:死攻魏州,拿下魏州后,据城跟朱温谈判。

刘仁恭毫不犹豫选了B,然后向南攻向了魏州城。

集结部队,攻下魏州,就可以反被动为主动。

从常理来讲,这确实是一个很高明的办法,它比见势不妙,溜之大吉之类的要强。唯一的问题是:必须要拿下魏州。

魏州的城市保卫战成了这一场战役的最终决定因素。

这里交代一下,刘仁恭来打魏州之前,号称三十万,这里面跟地方统计的GDP数据一样水分很大,但据实际观察,十万是有的,宝贝刘守文折了五万,还剩下五万。

葛从周领了八百骑入魏州,加上魏州的,一二万还是有的。围城之战,需以十击一方有把握。

要是死守,魏州胜算很大。

可让刘仁恭惊喜的是,对方并没有紧闭城门、据高墙深沟以待援兵。

城门大开,魏州骑兵出城了。

刘仁恭高兴得太早了,他忘了现在的魏州城内不只有罗绍威这位沙场新丁。里面有汴州猛虎葛从周。

我们知道葛从周为人谨慎,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他放着高大的城墙不去守,反而冲杀出来,不是没有理由的。

一条葛知道,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他更知道,幽州第一大将单可及被斩于阵前,幽兵士气低落,正是哀兵可乘的时候。

出城之后,葛从周转身,对魏州城内的下了一命令,

关上城门,谁来也不许打开。

大敌就在眼前,我们怎么可以再往回看!(大敌在前,何可返顾!)

从此,我们只有向前冲的路,再没有退回的路。

只许胜,不胜则亡。

这种东西叫破釜沉舟。

刘仁恭同志很惨,本想绝地反击,反败为胜。没想人家迎头反击,而且比他更坚定更一往直前更不顾身家性命。

在那场大仗过后,刘仁恭收拾残兵逃回了老家,据说在经过镇州的地界时,平常只打猎的王镕也忍不住对这个破坏河朔地区繁荣稳定的家伙动了武。

迅速崛起的幽州又更迅速的落入谷底,当然,刘家父子是绝不肯承认失败的,他们还有地盘。

潜伏下来,等待下一个崛起的机会。

而魏州取得了这一场自卫反击战的全面胜利。罗绍威唯一要感谢是他的三叔朱温。

太原又错过了一次拉拢魏州的绝好机会。

当然这不能怪人家李嗣昭同志腿短,虽然他的腿确实短,但有更多其他的客观原因,李嗣昭同志要从泽州到太原,再出太行山,不知道走的那条道(史书未及),但最方便的邢州路已经没办法过了,那块现在是朱三的地盘。

于是,在说不定绕了多少路,好不容易快到魏州时。他来迟了,刘仁恭已经被汴州兵打残了,罗绍威成了朱温的人了。

黄花菜凉了,没他什么事了。

白跑了一趟,劳务费什么的就别想了,还是赶紧回家吧,因为汴州人趁势打过太行山来了。

兵临太原

现在的汴州就像现在美国的篮球,完全可以组织起两只以上称雄世界的队伍来搞多线进攻。

在葛从周追的刘仁恭满地找牙时,汴州的老将氏叔琮越过太行山,一路冲到了太原城不远处的榆次。

葛从周在追了一阵后,突然折线向西,向太原进军。

一直在河阳驻守的说唱将军丁会也领兵过太行,直扑防守空虚的泽州。

这会,太原的李嗣昭同志还领着大部队魏州那里玩折返跑呢。

到了这里,我们可以猜出为什么朱三拖到了三月才正式出兵援战魏州了。原来,他是要把太原的大军引出来,然后趁太原空虚,来个直捣龙城,擒拿李鸦儿。

朱温救魏州,连带着打残幽州,最后的真正目标还是他的死敌李鸦儿。不得不叹,在这个世界上,玩花招,实在找不出比他还要厉害的人。

太原陷入了困境。

面对数路强敌,李克用把自己的保镖队调出来了。他将兵权交到一个人的手上,然后叮嘱道:你要小心,汴州一个叫夜叉的好像专门在找你。

被交以兵权的叫周德威。找他的人叫陈章。

陈章是氏叔琮手下的军将,夜叉是他的诨号。

人在江湖混,起个外号相当重要。据我所读,水浒里外号最是精彩,豹子头,浪里白条,青面兽,鼓上蚤各各叫来提神。里面也一个叫夜叉的,只不过是母的,她是孙二娘。

又据我观察,母的叫夜叉的就算是配角,也属于戏份比较重的,而男的叫夜叉。那功能就基本是为了衬托主角光明伟岸了。

夜叉陈章同志就是为了太原五虎将之三周德威的华丽出场起烘托作用的。

这位夜叉兄四处扬言,说太原人眼下唯一可以指望的不就是周阳五吗(周阳五是周德威的小名)。等我把他活捉了,赏我一个刺史做做。

也搞不清那会一没人民日报,二没新闻联播,夜叉的这些让人堵心的话竟然传播之广连太原城内的李克用都知道了。

在听到老板的告诫后,周德威同志淡然一笑:好嘛,到时候,看看鹿死谁手。

没多久,周德威就碰到了陈章。

陈章很好认,可以称得上万灰丛中一点红。

为了让周德威认出自己,他搞了一身醒目的行头。骑的马是白马(白马王子?),穿的是大红的铠甲。(准备娶亲的白马王子?)。这个样子就差在额头写:我是陈章,阳五快来。

冲这份实诚劲,陈章也是值得尊敬的,言语虽然嚣张,但光明磊落,一点不像地府夜叉的行径。(这个时代的终结者赵匡胤同学也喜欢把自己打扮成新郎)

陈章也看到了周德威。

对方报周军副来了,然后,就出来一队骑兵,当先一个虽然没有陈章穿的花里胡哨,但大概也有些鹤立鸡群的派头,在一群着普通卒装的低级军官里很突出。

这莫不就是周阳五!

好啊,众里寻你千百度,千呼万唤你始出来。

陈章拍马就上,可没等互报姓名,兵马交融,那位军将转马就跑。

陈章认准了,前面跑的这个人肯定就是周德威。要不怎么心虚呢。

于是紧追不已。

“那里走,阳五小儿纳命来。”

陈章吼叫着,策马猛追。

陈章的功夫应该也是相当不错的,不然也不可能混得一个夜叉的混名,夜叉是一种地府恶鬼,以凶狠著称。

我们知道汴州的军将如夏夜皓空,群星闪烁,竞争非常激烈,要想脱颖而出,非得立奇功不可,所以这位陈章才剑走偏锋,要与周阳五单挑,取其脑袋为自己加勋。

这会,前面的周阳五在陈章的眼里,是战士的军功章,是西门庆的金莲,是宝玉的妹妹们。

我的眼里只有你。

陈夜叉忽略了一些东西。

眼见着就要赶上了,突然,背后一阵剧痛,什么东西结实的砸在了背上。

一阵头昏目眩,陈章从马上摔了下来。

那一击差点把他打得背过气去,等睁开眼睛,就看到砸他的那个器具。那是一个铁楇(又叫毕燕挝),以前李存孝也常用这种兵器。据考证有点类似于现在老同志抓痒痒的不求人之钢铁放大版然后再系上一根铁绳,是远攻与近击相结合的兵器。

再往上看,就看到铁楇的主人,是一个穿着黑衣的太原大兵。

个高,脸黑,仿佛一座煤山压在陈章的面前,陈章又羞又愤,阴沟里翻船,难道自己被一个普通的兵卒击落?

可是,他瞪着那个大兵看了两眼,释然了,对面那双眼里冒出的杀气,以及一脸的镇定,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兵能有的。

你是周阳五?

是的,我是周阳五!

上当了。

陈章仰天长叹。

他大叫着要拿周阳五的人头立功,却连人家的头是马脸还是国字脸都不知道。甚至他只知道周阳五在太原有些名声,却不知道人家为什么有名气。

周德威有太原军将普通的特点:勇猛,善骑射。但他还有一样大多数鸦将没有的特质:智力过人。(胆气智数皆过人)据说能根据远方的飞尘来判断敌势。

这一次,周德威就玩了一次阴的。在得知陈章要与他单挑时,他换了一身普通的军服,叫一个替身去吸引陈章,然后从后面偷袭,一招取胜。

江湖上称这种叫阴险狡诈,沙场上另有说法:兵不厌诈。

陈章从此从史书上消失了,这就是配角的范儿,当然,往好了想,太原一向遵守日内瓦公约,善待俘虏,要是陈章同志聪明点,嘴甜点,从阶下囚跃为座上宾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陈章同志实在不用担心被周阳五KO的后果。

该担心是汴将氏叔琮。

大叫要取人家人头立功,却被人生擒活捉,汴州的面子丢大了,士气亦伤透了。这仗自然也没法打了,交战之后,氏叔琮丢下数千尸体,撤了回去。

而葛从周听闻消息,转身就走。葛从周实在是难得的将才,如股市中知道卖的才是高手,在沙场上知道撤退的才是牛人。

汴州唯一的收获是丁会趁机拿下了泽州。

太原人成功的击退了敌人的数面进攻,可这实在不值得高兴,想李鸦儿自从搬进太原,有谁攻到过太原的外围?而这些年,太原人早已经忘了上源驿的门朝那开了吧。

况且,泽潞邢之太原命门全部握在朱温的手里,要是没三州为屏障,这样的兵临城下随时会上演。

在接下来的数月,太原人开始反击了,李嗣昭同志知耻而后勇,接连击败汴兵,还顺利收复泽州与潞州,更有一个好消息,反骨仔李罕之得病死了。

投靠汴州后,朱温给李罕之安排了老岗位河阳节度使,他又可以跟老兄弟张全义伸手要钱了,哪知行到半路,一病乌呼。

似乎大原的倒霉日子已经结束,是时候好好庆祝一下了。可没久,太原快乐祥和的气氛就被一封来信破坏了干净。

给李克用写信的是刘仁恭,打开之前,里面的内容李鸦儿决然想不到,那里面竟然写着:哥哥,念在往日交情,救兄弟一把。

他还有脸向太原求救?

李克用在为夺取潞州、泽州而庆幸成功板头时,却不知道朱温并没有心情与他最后决战,在氏叔琮兵败退回后,汴军的主力已经不在泽潞。

一击失手,朱温已经明白,攻太原的时机并不成熟。

砍树之前,先去其枝,朱三要先在河朔清场。

刘仁恭因为敢欺负汴州罩着的魏州,自然成了第一打击对象。在光化三年的四月,葛从周领十万大军直扑沧州。

朱三也太看得起刘仁恭了,区区一个已经被打得只剩半条命的刘老汉兼一个先天怯懦后天惶恐的刘二世值得这么劳师动众吗?

当年打时溥、秦宗权、朱瑄们也没这么大阵仗。

监军

昭宗光化朱瑄(900)7月 沧州

葛从周的大军已经进逼到沧州,将刘大少爷围在城内。打在儿身,痛在父心。父亲刘当然不会不管。老刘划拉划拉,又弄了五万大军杀出幽州来救儿子了,还特地不嫌恶心他人,给李克用送去了求救信。

刘仁恭给太原送礼了,据说礼品很丰厚,里面还附上许多软话。其实没有这些东西,刘仁恭相信太原人也不会坐视不理,现在,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所谓的送礼不过是给李克用一个台阶下。

李克用果然来了,五千鸦军骑兵进攻邢州,用围魏救赵计声援刘家父子。

对于当前围攻不下,外有援兵的紧急形势,汴营却产生了分歧。

分岐的一方是监军蒋玄晖。

监军,顾名思义,督察将帅,保持军队的行动思想听指挥,忠于朝廷忠于君。

但据我所看,监军这个职务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失败的岗位。监军们拿着鸡毛当令剑,不但管生活管政治,还经常粗暴的干涉行军打仗的事,这简直就是业余的指挥专业的,卖茶叶蛋的倒数导弹发射。这样的后果轻则内耗,导致军令不统一,重则会吃大败仗,当日安史之乱,唐将哥舒翰就被监军逼着出关决战,以至大败,使得唐玄宗同志西奔,使得玉环妹妹香消玉殒。

当然,监军也是有好处的。诚如李云龙对他的政委赵刚所说:你只管生活,军事上的事我说算。大家各管一摊,分工合作,干活不累。

很遗憾,蒋玄晖明显不是只想想管管生活就拉倒的人,他底气很足,在得知幽州援兵杀来时,把众将领叫了来,开会,基本上算是通告会。

人到齐后,他说:老大叫我来监你们,我说了算。现在燕兵来了,不要去硬碰硬,放他们进沧州城,这么多兵进沧州,城里粮食肯定不够吃。

等他兵乏粮尽时,可不战而下!

蒋玄晖同志敢在这么黄沙百战回的将领面前指点江山,该是有理由的,一是仗着自己是朱三的亲信,二估计也是琢磨了一夜,才想到这个上策。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孙子兵法里就是这么说的。蒋玄晖大概也是翻过书的。

这个策略得到了绝大多数军将的认同,大家都不想折了蒋特派员的面子。宁可得罪小姐,也不要得罪丫头嘛。

蒋玄晖面有得色,一时之下,没注意到葛从周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葛从周是个好脾气的人,可也不能忍受这种当面夺他军权的行为。更何况,蒋玄晖的这个对策看上去有理,其实有个大的隐患。

你怎么判断沧州城内的粮草不多?自己能不能坚持到沧州粮尽的那一天?战场上风云变幻,你有应对的后继手段吗?

孙子兵法言:故兵贵胜,不贵久。

能够一天拿下的,绝不要拖到第二天。

又云:兵势宜合不可分。毛主席教导我们:对敌人,要分而击之。

葛从周发了火,骂了人。

蒋玄晖?他能知道什么!(晖岂足以知之)!

说完,葛从周调兵遣将,分兵二处,一路继续围住刘守文,然后他领着精兵前去阻援。

在沧州不远的河北青县,葛从周大败幽兵,斩杀三万,直接将刘仁恭轰回了幽州。

事实证明葛从周是正确的,就在大败刘仁恭没多久,太原的主力出来了,李嗣昭领着五万大军,出太行,直扑邢州。

如果真按蒋玄晖所说,让刘家父子合兵一处,太原人又从后面包抄。汴军主力只怕要全军交代。

当然,蒋玄晖也不是一无是处,他不会打仗,但以后会证明自己擅长干点其他的工作。比如帮着谋个朝篡个位什么的。

而葛从周还要再接再厉,击退来自太原的援兵。

昭宗光化三年(900)9月 邢州 青山口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李嗣昭又在跑路,上一回是被葛从周追,这一回,似乎没有那么丢脸了,追他的是汴州超级大老板朱温。

据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朱温被太原的牙将们称为老贼。老贼这个称呼,曹操前辈倍感亲切,欧阳峰也相当了解,虽然他是被称为老毒物。

老,老奸巨猾也。贼,这一个字代表了人民群众对他深深的恨。

对老贼,唯又恨又惧。

如果不能被称为英明伟岸,能被人家叫一声老贼也不枉此生了。

在李嗣昭进攻邢州时,朱温坐不住了,不等葛从周回撤,就亲自领了三万兵马前去阻击。李嗣昭一听,拔脚就走,被老贼赶跑,实在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接下来,李嗣昭的脸就有些挂不住了。

跑到青山口的时候,突然四下震天的喊杀声,对面的高岗上跃出一位骑将来。

那人淡定,似乎接下来不是要干杀人的勾当。那人微笑,仿佛猎人看到闯进埋伏圈的兔子。

这个人是山东一条葛。

某位哲人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可李嗣昭同志在同一地点,败给了同一个对手。唯一的区别是,这一回,没有李嗣源来救他了。

李嗣昭丢铠弃甲,狼狈的退回了太行山西。

失败啊,李嗣昭同志,本文已经无情的披露了你二次大败了,要是按照李克用给李存信定的三败问责制,你离上太原军事法庭已经不远。

后面,李嗣昭真的还败过,按次数算,他败多胜少。

可他牢牢坐稳了太原第一将的位置。

很多人不解,李嗣昭凭什么啊,论武艺他不像李存孝是第一高手,论才学,他不像李存信是快译通。论全面,不如周德威智勇全双,论长相,比不上李存审英俊洒脱。论谋略,比不上。。。。。。。

据说,对李嗣昭最不服气的就是周阳五。

可李嗣昭亦有他的长处,他的长处是忠诚与不服输。

山无棱,天地合。海枯了石烂了,甚至被误解,受委屈。李嗣昭也绝不会背叛他的义父。关于这一点,李存孝是不会懂的。

无论被打倒多少次,他仍然要在原地站起来。无论有多少把刀伸在他的面前,他也绝不会认输,就算脑袋上被人家射了支箭,他唯一的反应是把箭拔出来,然后回射回去。

这样的人,你实在拿他没办法。

正因为这个,李克用给了李嗣昭无比的信任和支持。在多年以后,李克用也因这份付出的信任收获了巨大的回报。

所以,不要小瞧这个逃跑的人。总有一天,他还杀回来的。

葛从周倒有追上去斩草除根的意思,可老板朱温已经有了新命令。

在赶跑李嗣昭后,朱三缴获了不少太原人匆忙之中丢下的物品。

想当年,大家对文档之类的东西不太注意保护。有一些重要的文件被朱三看到了,那是镇州王镕写给李嗣昭的。

里面,估计王镕跟李嗣昭聊了聊家常,并对目前的过江龙朱三要吞并河朔的态势时行了一些分析,可能还订了一些攻守同盟的条款。

自然,字里行间少不了对共同的敌人朱温的批判。

朱温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这一下,朱三终于有了进攻镇州的理由,虽然没有理由朱温也会制造理由,但有现成的,当然要省事的多。

这段时间,他本打算灭沧州再扫幽州,然后转马回头,顺势扫荡镇定的。可在最后的关头,老天救了刘家父子。

北方下雨了,稀里哗啦的下了很久,道路泥泞不堪,莫说行军打仗了,就是晚上找块干的地扎营都不可能。

不能北上,朱三只有找镇州的王镕煮煮酒,论论英雄。

昭宗光化三年(900)9月底 镇州

王镕已经长大了,他能活到现在,还坐在镇州帅位上不动摇简直是奇迹。跟他一起喝过酒作过战的人基本都不在了,李匡威死在他的家门口,李存孝成了泥,赫连铎不知道人在何方,邢州孟方立一杯毒酒成全了自己。

这一切,得亏镇州城内有一批忠心的老将领。这些将领不但忠心,而且胆子大,在听说汴州人要找他们麻烦时,他们怒了。

有敌自远方来,不亦怒乎。

他们才不怕朱温。镇州在唐朝称雄的时候,朱温是个啥?不知道,他还没出生,他爷爷估计正在学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面对来势凶猛的汴兵,镇军马上组织了防守,一下就取得了开门红,在一次攻防战中,万箭齐发,有一支可能开了光,于千军万马当中直接射中了对方的首将葛从周,将一条葛直接打到床上养伤去了。

镇兵士气大振,这些年,他们给李匡威的幽州当过小弟,给太原当过小弟,总算轮着一回扬眉吐气当大哥了。

可是,王镕跟他的这些军事干部们说:别打下,打下去,两败俱伤,还是讲和吧。

诺和平奖也就晚设了些年,不然,王镕得个奖那是众望所归。

叹气,无奈,众军将表示听小老板的。毕竟人家汴州的大老板来了。

朱温不顾身份地位,听闻大将受伤,亲自来到镇州城下,要动手收拾不是一个辈分的王镕。

攻到城下后,朱温放了一把火,把人家的城门给烧了。手段一样的华丽,虽然不能起到破门而入的作用,但当镇州用水灭掉火,剩下的黑烟冲上云霄。

王镕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

这是一个爱好和平,渴望安定的少年,没事时喜欢出城找猎,而不是打仗,可以登城望远,而不是登城拒敌。喜欢放营火高歌,而不是看战火胆战。

前些年,他被李克用打,还被李匡威挟持过,这些日子,又要被朱三攻。

他招谁惹谁了。

王镕一面愁容,说:各位,这下麻烦大了,如何是好?(国危矣,奈何?)

有一个人出列,面色淡定,从容说道:这有什么怕的,我用舌头就可以退兵。

舌头,又见舌头,一千多年前,战国著名舌头家张仪被邢讯逼供,遍体鳞伤。回到家后,老婆心痛得哭成梨花带雨。张仪问:亲爱的,别哭了,看看我的舌头还在不在。

死鬼,在呢。

张仪笑:只要舌头还在,我就一定会发达的。

有舌头,一切有可能。(苏秦张仪诸葛亮李莲英王婆红娘居委会大妈表示同意)

这位欲舌退三军的人叫周式。这是一位文人,笔杆子,嘴刀子。

据史书记,唐未文人华山论笔,排出座位,梁有敬翔,晋有李袭吉,燕有马郁,华州有李巨川,荆南有郑准,凤翔有王超,钱塘有罗隐,魏博有李山甫。(以上排名分先后)

这些人有个共同的特点:都没有举过进士。他们组成了一个松散的组织,我且称他们为不举帮吧。

周式算是这里面的杰出代表。

周式告诉王镕:打我们是打不过了,但我们可以跟他讲讲理!(此难与力争,而可以理夺也)

在跟老板王镕夸下海口后,周式一个人出城了,他将要面对愤怒的朱三,狡猾的朱三,狠辣的朱三,当然也是不讲理的朱三。

首先,你进得去汴营吗?

可第一步,周式竟然成功了,在听到周式前来时,朱温竟然将他请了进去。据江湖传闻,朱温曾经认识周式。

原来是老相识,可朱温向来只卖老相好的账,老相识未必管用。果然,朱温绷着一张脸,看到周式兜头就是一句:有什么好谈的。不跟你谈!你们老大跟着太原混,今天我饶不了他。(尔公朋附太原,今无赦矣!)

言下之意是,你周式当年不跟我混,跟了王镕,我一样饶不了你。

周式那时脸色变了没有?我认为是没有的,敢到这里来,自然早就有了被指责的心理。

周式淡定说道:我们跟太原是平等自主的关系,那有谁跟谁的道理。朱公没事来攻打我们,真是没有道理。

那时候虽然是个乱世,但攻人城池这种事,还是要讲些道理的。没缘无故的叫无名之师。想朱温这些年打秦宗权,时溥,朱瑄兄弟都没费脑细胞找理由,而美国佬再牛,打阿富汗,伊拉克。也要举着反恐怖的大旗。

很不巧。朱温手上正有打镇州的理由。一挥手,数张信笺飞到了周式的面前。

你看,这就是你们王镕写给李嗣昭的信,你们不是要联手对付我吗?李嗣昭现在是在你们城内吧,赶紧叫他出来跟我决斗。

好个朱温,人家李嗣昭不是被你亲自赶回老家了么,怎么倒向镇州要起人来了。

周式有没有料到通晋信在朱温的手里?周式不是周易,当然不会事先料到,但我想他还是没慌。因为他给朱温讲了一个故事。

“当年曹操大破袁绍,得到了不少魏国官吏与袁绍私通的信,曹操看都没看,直接烧掉,那才是英雄的气魄。”

估计朱温颇以曹操为榜样,很可能还是一位曹粉。行事思维都是曹操模式的,注意,唐未那会,曹操不像现在是奸人代名词。在唐朝,曹操的形象很光辉,唐朝大爷李世民说曹操除了爱猜疑以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完人了。(若无多疑猜人之性,几为完人也)。普通群众的评价也是七分功,三分过。曹操被搞臭是在宋明之后的事了。

所以,在唐未那会,把你跟曹操相比,那是相当看得起了。

朱老大,你看人家曹操直接烧掉,那会抓住人家小辫子不放。

听到这句,朱温的心里已经暗弦拨动,接下来,周式的话彻底的把他打动。

“梁(汴州)难道只是想取一个镇州就算了吗。难道不想在天下成就一番霸业吗?我听说成霸业的都是讲究的,只会追究道义上错误,而不是私下的。今天梁举兵无名,不过是借李嗣昭这个借口罢了”

话说到这里,朱三已经没有攻打镇州的心,而周式的任务还没有完,他不但要退兵,还要退得不卑不亢。

当日赵国使者蔺相如执和氏璧出使秦国。最后他名垂天下,不仅仅是因为他完璧归赵了,更因为在这件事中,他先是借璧有瑕,将主动权握在手里,又以与璧撞南柱的气势打压了秦王,然后又忽悠的秦王吃了五天素,寡了五天床,最后还一无所获。

而蔺相如昂首回国。

胜固要然要胜,但胜得狼狈委屈,非名士之风采。

周式最后说道:“李嗣昭不在我们城内,我们镇州王氏已经传了五代,百年养士,镇州怎么会没有死士,何必需要李嗣昭来帮忙。”

这句话绝不是虚有其表。论忠诚,镇州的军将以及百姓实属第一,李匡威当对此深有体会。

说完这句话,周式站立不动。话已至此,是打是和,悉听君便。

朱温大笑,然后起身,上前牵住了周式的衣服。

兄弟,别生气,刚才跟你开玩笑呢。(吾言戏耳)。

至此,谈判圆满结束,接下来,大家还认了亲戚,朱温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王镕的儿子。(王镕应该没搞计划生育,这一年,不过二十七,竟然儿子都娶老婆了。)

交代一下,周式用舌头拿下他的成名作之后,就如一首歌明星,再也没有看到过他。这其实是好事,估计大家也看出来了,在乱世里,经常露面的不是杀人,就是被杀。

当然,因为是投靠,投名状是必需的,镇州讲究,很快就给朱三出了一个主意:河朔还有定州,幽州,沧州跟太原勾搭,不如一并收服。

好吧,那就将河朔一杆清台吧。

接下来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汴兵再度北攻幽州,连下二十城,据说北方的雨一直在下,攻到幽州附近,道路泥泞又无法前行。

但已经够了,幽州的刘仁恭已经彻底被打趴下了。在后面的日子里,刘仁恭也就关起门来过过偏安一隅的日子了。

汴兵转攻定州,那是太原的传统盟友,铁杆小弟,裙带亲戚。

汴兵碰到了顽强的抵抗。

十月二十八日,在河北沙河县,汴军碰到了倾巢而出的定兵。镇州人胆大,也就据城而守,而定州竟然主动出击。

他们大概是准备击退汴军先锋,以振士气,然后,坐等援兵。

援兵不会再来。

李克用很忙,他在修城池。

在这一年的年初,李克用开始给下面交代任务,召集工匠,调度材料,修一修太原的城墙,将护城河里的淤泥清一清,什么守城的器具也该打造一些了。

呼,李克用攻城无数,搞破坏是一流好手,可今天他竟然要搞建设了。

这是他一辈子都没干过的事。

这个世界上,绝世高手是不需要防护的,因为只有他们打人,没有人打他们。看过南帝北丐东邪西毒中神通穿什么刀枪不入的宝甲吗,东邪有一件软猬甲,可我想他是不屑穿的。没事把宝甲当肚兜穿还从来不脱下来洗一洗的那是韦小宝。

李克用曾经就是这样的绝世高手,我常称他为北丐。

李克用的行为在太原城内引起了轰动与不安,有一位手下劝道:老大,我们的威名响振天下,只要多招起兵马就可以了,不应该修这些城堑,自损威望而长敌人志气,让敌人觉得太原心虚可乘。

李克用笑了,赏了这位手下一批奖金,但城,接着修。

如果可以攻,谁愿意守?

这一天,李克用比谁都看得清楚,用不了多久,他的太原就不再是沙场禁地。

敌人会来的。

这些准备会派上用场的。

这会的李克用已经在弃子了,镇州弃掉了,定州也要弃掉。太行山以东的地盘,他已经管不上了。

于是,定州的勇气成就了汴将的功劳。

一战下来,定州大败,兵折近半。消息传到,定州老大王皓(王处存的儿子,王处存已经去世)弃城而去,据说他逃到了太原,直到在那里老死。

十多天后,朱温兵至定州城下。

定州的城门打开了。被王皓留下来擦屁股的叔叔王处直选择了投降。

在这一天,河朔终于清理完毕。

从八九八年的四月,朱三渡过黄河,进军河朔,到今天是九零零年的十一月,这期间,朱温先占邢州,再救魏州,攻沧州,废幽州,围太原,打镇州,降定州。仅仅用了一年半的时间,打完收工。

想想李克用同学为了同样一块地皮,几乎用尽了其半生的精力。不得不说,他完败给了朱温。

朱温住进了定州,准备在这里过一个年,然后等明年春暖花开,数路齐攻太原。

可在这一年年底,发生了一件大事,让朱温不得不匆匆忙忙赶回汴州。

回家后,就看到了一个客人,一个干干净净的男人。那年头,干干净净的男人不是太监就是伪娘。

这个人是太监,此人神神秘秘的拿出一个包裹,打开来,里面是黄黄的一帛书。

那人温柔一笑,朱温头皮发麻,

可那人接着说的话让朱温大吃一惊。

令公,太上皇要把皇位让给你来坐。(朱温那时是中书令)

唐朝盛产太上皇这种玩意,当年唐朝第一届皇帝李渊就被强势的儿子李世民请去当过。英明神武与色令智昏并存,爱江山也爱美人的唐玄宗也在这个岗位上消磨过时光,就连我们认识的李儇也被逼当过两天太上皇。

这位太监口中的太上皇是李晔。

李晔什么时候太上了?

这个事情得从李克用打压三剑客后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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