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講
盛唐詩人李白(二)
傳說,黃鶴樓是李白的傷心之地。李白初登黃鶴樓時,欲題詩助興,可是看到了之前崔顥題寫的《黃鶴樓》,“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這首詩被今人譽為唐詩第一,確實非浪得虛名——李白讀後大為嘆服,“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
因此,李白的詩作中有《鸚鵡洲》、《登金陵鳳凰台》等,卻沒有歌詠黃鶴樓的。不過,李白還是讓黃鶴樓在其筆下留有一席之地,他寫了《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這首詩寫於開元二十三年春,兩個人在江夏(今武漢)黃鶴樓分別時。這首詩也為李白在黃鶴樓上留下不朽盛名。
▲清·石濤《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全景
之前我們講過,孟浩然一生未入仕途,但他卻沒有停止試圖踏入的腳步。他常年在外奔波干謁,謀求各種可能途徑。而彼時的李白已經出蜀十年,在遨遊天下的同時,也在尋求通往朝廷的捷徑。
是年,李白應孟浩然之約,去襄陽小聚。恰逢玄宗下令天下五品地方官吏舉薦賢人。李白希望荊州長史、襄陽刺史韓朝宗能推薦他,由是寫了《與韓荊州書》,“生不用封萬戶侯,但願一識韓荊州”,對韓朝宗極盡讚美,可惜他“長揖不拜”,舉止不夠恭敬,最終未贏得韓朝宗的青睞。而孟浩然據說早已由於放曠不羈開罪于韓朝宗,自然亦無機會被引薦。
兩人是否同時離開襄陽,不得而知。在江夏,李白北上太原,孟浩然東去廣陵(揚州),作別江邊。望著孟浩然遠逝的船影,李白開口詠出:“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
▲清·石濤《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全景
“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兩句詩說明了時間、地點、事件。初春三月,老友(孟浩然)和我告別,他要去揚州。三月的揚州已是春色爛漫,所以說“煙花”,林庚先生解釋“煙花,形容柳如煙、花似錦的春景”。雖然詩人在江夏,可是仿佛能看到揚州的美景,因為詩人也曾去過那裡,非常熟悉。這兩句詩也極有畫面感,讓人覺得老友的船隻駛向一片絢爛,前途似錦。
▲清·石濤《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全景
然而,作為送別者的詩人這裡的情景如何呢?“孤帆遠影碧空盡”,詩人癡癡地站在樓上,一直看得朋友的船開得遠遠的,已經看不到了,消失在水天相接處。大家可以想想,這是站了多久?說明了詩人對朋友的情誼的深厚。孟浩然可以算李白的“偶像”,是李白非常敬仰的詩人。李白為孟浩然寫的詩中有一首開篇即是“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狂放如李白,能這樣直抒胸臆地讚美一個人,著實不易。
▲清·石濤《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全景
“唯見長江天際流”。船影消失了,江面、天上都空空蕩蕩,只能看到長江水不斷地流淌。江水滔滔,聯想到的意象常常是時不我待。《論語·子罕》:“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李白送走了朋友,一面不舍分別,希望朋友一切順利;一面又不禁考慮自己的前程,感歎歲月蹉跎,時光易逝,也有隱隱的擔憂。
李白畢竟是李白。他是堅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還複來”的人,他懂得“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因此,李白的詩中不多留愁苦,再多的失意也可以隨著江水而去。
這四句渾然天成,被評為“真仙筆也”,從故人離去到江邊感懷,一氣呵成。感情充沛,不滯不粘;景色壯麗,蕭散疏闊。頗具盛唐詩之特色。
葉嘉瑩先生說:“盛唐詩的特色則是以‘興象’為主。什麼是‘興象’?就是結合了內心感發的大自然的景象。盛唐的近體詩最注重直接的感發,它往往不是思索出來的。……盛唐的詩歌常常是由大自然的景象引起詩人內心的一種感動,興的成分比較多。不但如此,盛唐的開元盛世,整個國家這麼強大,開闊博大的*治氣象自然影響了詩人及其作品的風貌。還不只是說寫高興的,寫崇高偉大的詩有這種氣象,就算是寫悲哀,他們的悲哀也是開闊博大的。所以一個國家,一個時代的運命,常常與文學的風氣結合在一起。”
李白的詩作都具備這一特點。後面的課程中,我們繼續分享另外兩首。(文章轉載自:博雅云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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